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婚姻不是终点,也不是唯一目标,它只是人生中一部分

来源:网络   发布时间:2024-05-09   浏览次数:540    评论

汪海林:欢迎我们的老朋友刘江导演来到《四味毒叔》,刘导好。

刘江:大家好。

汪海林:恭喜咱们的新剧顺利收官,您觉得这次《温暖的甜蜜的》跟以往的题材有什么不同?

刘江:其实《温暖的甜蜜的》跟我之前拍过的《媳妇的美好时代》《咱们结婚吧》一样,都属于情感类题材,《归去来》属于励志类题材,虽然是时装戏,但是情感类的《温暖的甜蜜的》还是跟《媳妇的美好时代》《咱们结婚吧》这是一脉的,同样都是婚恋剧,探讨的都是情感和婚恋问题,《媳妇的美好时代》属于是一上来就结婚了,说的是婚后生活的故事。

汪海林:婚后的故事。

刘江:讲了一些有关家庭伦理的这些事,而《咱们结婚吧》讲的是在迈进婚姻之前克服恐惧、相信爱情、相信婚姻、战胜恐婚的故事。

汪海林:我总结一下您看对不对,《咱们结婚吧》和《媳妇的美好时代》就是以探讨情感关系为主的婚恋剧,但我发现《温暖的甜蜜的》有一个很大的不同,我们一直说描写中国当代生活的电视剧,大部分只有家庭生活,没有社会生活,但是《温暖的甜蜜的》里面有大量描写社会生活的状态。

刘江:你说得特别对,但是你不能说它不是婚恋剧,它讲的还是婚恋的这点事儿,女孩子渴望爱情、渴望婚姻、父母逼婚,但她们又不将就,这就还是婚恋的故事。但它的内容更加丰富,就像有一个影评人跟我说,这可能是我拍的婚恋剧里面文学性最强的一部。它的内容更加丰富,除了情感,还牵涉到很多别的问题,比如自由与责任,还有代际冲突,所以我说它的内容比我之前两部婚恋剧更丰富。

汪海林:确实是的,这部戏一开始吸引我的就是两个女孩一块去弄房子、买房子的那段情节,她们说不结婚也能好好过,有合适的再说,没合适的咱俩就一块过,这好像是特别当下的一种特征。

刘江:这是一种典型独立女性的特征,这是一个明显的时代进步、时代发展的结果。当代女性早就经济独立、人格独立了,她不依附于男人。在过去几千年的男权社会里,女性基本上是依附于男权的,过去讲的封建思想是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,现在的女性都是经济和人格独立的,她不靠别人同样能活得很好。她们对婚姻、爱情有更纯粹的追求和想法,要享受爱情的甜蜜、婚姻的温暖、家庭的温暖,这种追求是没有杂质的,这是现代独立女性跟过去很多女性本质上的不同。

汪海林:所以这部戏在主题上确实是跟其他的婚恋题材完全不一样,因为婚恋题材是以婚恋为最终目的,或者获得了情感,她的人生就胜利了,以前我们大量的戏是爱情至上的观念,但在这部戏里个人价值其实是大于情感价值的,当然情感也是其中的一部分。

刘江:你说得特别对,个人价值大于很多东西,婚姻不是终点。

汪海林:婚姻完全不是终点,它只是人生中的一部分,它不是唯一的目标。所以这个戏确实是在格局、文学品格方面,做出了一个比较大的突破。前几年这种情感类题材有一种叫甜宠剧,其实《温暖的甜蜜的》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像甜宠剧,我还在想刘导会拍甜宠剧吗?我看了之后觉得其实这部戏里恰恰有很多苦涩的地方,你要说是甜宠剧,它里面还是有很多酸的和苦的地方。


刘江:你说得特别对,所以现在大家都明白了,我们的概念海报是一只蜜蜂去采蜜,但采蜜的花是一朵冰花,这是很艰难的一件事情。所以我们想要告诉大家,人生不易,很多东西都是不是简单的“甜宠”,它是苦尽甘来。

汪海林:我觉得这次我看这部剧之后还收获挺多的,表现当代生活的面很广,我个人还挺关注一些有意思的次要角色,李依晓演的角色沈雪,抖音上她的宣言也很火,“你去嫁亿万富翁还不如我自己当亿万富翁”,这个角色很有意思。另外陆毅这次的角色跟他以前塑造的角色都不一样,以前他真的是小生,虽然现在这个岁数了外形上看起来也依然是小生,但这次他演的角色整体气质还是相对比较沉郁的。

刘江:跟他人物的情境有关系。

汪海林:但他以前很少塑造这种角色,以前演的角色都是阳光大男孩的感觉,你为什么想到找陆毅演陈放这个角色呢?


刘江:其实他个人也想有一次突破,我们就一拍即合。我就想给大家带来一种惊艳的感觉,他从外形上跟过去都不一样,他故意一点妆都没化,还把胡子留出来了,有一种沧桑感。因为我清楚这个人物,而现在看到后面观众也都清楚了,其实他是一个善良的男人,这部剧里就没有比他更难的角色了,如果他的良心要被狗吃了也就不累了。但他恰恰又是个善良、有责任感、渴望爱情的同时又有了真爱的男人,对他来讲这种两难是“上有老下有小”,他只能牺牲自己的幸福成全大家伙儿。但好人还是有好报,他牺牲了自己,最后生活也还是成全了他,付出之后才能有获得,如果大家都是自私地抢,可能不会有最终这个结果,大家都是以爱来回报爱,这是一种呼唤,也是生活中真实存在的事情。

汪海林:陆毅真的演出了一些沧桑感,所以有的时候演员也可以沉淀很多东西。

刘江:其实他一开始还真不太适应,我得经常提醒他那个劲儿,但他演了一半以后就非常自如了,看着非常舒服,行里人一看就跟过去的状态明显不一样。

汪海林:陈妍希的角色也很有意思,我还特意关注了她职场的这条线。因为这几年我们的观众经常抱怨、吐槽说我们的职场剧不像职场,一看就是编剧没上过班。但《温暖的甜蜜的》里面这两条线,一条是整容医生,二条是室内设计,能看得出是专门下了很大功夫,包括同事之间的关系、工作流程的情节处理,相对来说还是很有专业感的。

刘江:我们的场景都是实拍的,像整容医生这条职场线,我们是真的去整容医院里拍的,拍摄的时候全都有专家在现场,而且在上海外滩的一个蛮有名的整容医院,所以说它不可能不真。而且在拍摄之前我们会问专家,这场戏这么发生合不合理?在这儿发生合不合理?那么呈现出来的所有场景都是他们生活中的样子;包括装修公司,我们也是在真的装修公司里拍的,要不然细节是很难布置出来的,电脑里的文件,桌面上的摆件,都和设计公司的个性、氛围一模一样。如果是布景的话,一夜之间是很难做成这么还原的样子的;包括游戏公司也是找真的游戏公司去拍,不然它的味道你是很难复原出来的。


汪海林:是的,包括不同工作中产生的矛盾,如果你不是这个领域的,那还真不知道可能会产生什么样的矛盾。比如谁是总设计师,谁和谁之间会产生矛盾,这里面的情节观众看起来也都觉得挺真实的。

刘江:确实是要来自于生活,要把生活质感给拍出来。包括你刚才说的李依晓,首先我们从文本上把这个人物写活了,她不是一个概念人、工具人,她是个活人,这个人物的存在是有代表性的。在文艺界甚至在社会上,大家都能理解,各行各业都有这样比较急功近利、有危机感、不择手段、想获得成功的人,她是可以放弃一些原则,想走捷径的,但在最后她要做出牺牲,付出爱情的代价,这对她来讲也是很痛苦的。


这都是能引起人思考的,到底什么是幸福?什么是成功?每个人物背后都是带着一个主题的,陈放的背后背负着什么?就是责任与自由。自由重要还是责任重要?都重要,但是没法两全,所以他就在那么一种痛苦的状态下抉择,当然最后还是苦尽甘来了。

汪海林:这部戏对中国当代都市生活做了一个力图比较真实和全面的展示,尤其是在都市情感生活的这个方面,我觉得有些问题探讨得都还挺深的。

刘江:对,尤其是代际冲突的问题,这在哪个社会、哪个时代都会发生这样的问题,当然在过去可能很难发生,是因为晚辈要孝顺,但在现代文明社会,人人都有发言权了,谁说得对听谁的。而且现在年轻的孩子们也有自己的主张了,当他觉得这样不对的时候也可以做一些辩论跟反抗,那么到底孰对孰错?这是引人深思的一个事儿。

汪海林:而且创作者也没去给答案,因为这也不是个非此即彼、非黑即白的问题。


刘江:我们就是要把人物做到一定的鲜活度,因为生活中你说谁会在脑门上写个好,谁在脑门上写个坏?不会的。每个人都是为了追求幸福和避免不快乐,没有谁要故意跟谁过不去,每个人物都是有他核心的一个驱动力在的。

汪海林:谈回剧中,里面有一个桥段是假男友的桥段,其实这个桥段很多戏都会用,听起来好像有点俗套,但我看《温暖的甜蜜的》里面拍得还挺有意思,翻了好几番儿。


刘江:其实这些都是来自于生活中真实发生的事,每年春节都基本上有一个词叫“你妈又逼婚了吗?”,很多青年人为了应付家里人的“催婚”,会租一个假的男女朋友,带回去演一场戏,要不然根本就应付不了七大姑八大姨,进不了家门,这都是来自于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事。

汪海林:但如果只写这一面的话,就会落入俗套了,我们一定要看在这个基础上,往后情节怎么发展。

刘江:首先你得把握这是一个真人,你得把他写真了,你得把剧中父母的心思写真了、把孩子的心思写真了,这样的话才能够看着是真实的生活面貌,而不是一个离奇的狗血剧,恰恰这种味道是要看创作者功底的。

汪海林:考验创作者的挖掘能力,包括为后面的情节也埋了雷。

刘江:它必须得是雷,还是雷中雷,还得演一出分手戏,最关键是把握什么呢?要把握孩子们内心,一定是歉疚的,这场戏只有一个最伤心的人,就是母亲。因为我们都是在演戏,只有她蒙在鼓里面,她不知道。他一直是有良心发现的,等焦岳真的出现了桃色事件之后,他的父母谴责他,他还得演出人物关系来,还得假装不理他们,他的父母还得哄着他,因为他是演的,他看着父母被他们逗得团团转,心里其实是更难受的。包括东窗事发以后,相互的忏悔和道歉,比如像南飞的那场道歉戏,我后来也加了几场,我觉得必须得道歉,反正这几番儿确实是有意思的。

汪海林:所以在这样一个有点“俗套”的开头之后,后边真是翻出花来了,我个人觉得您把后面的情节处理得挺好,而且有价值观在里面,而不是停留在简单的一场闹剧。

刘江:对,因为他们说的是一个善意的谎言,绝不能把它变成一种游戏。如果真的当成游戏在耍的话,这戏就过了,要把握住这点分寸,他恰恰是因为不得已,才会制造一个善意的谎言出来。这帮孩子是实在累得不行,被父母催到没招儿了才这样做,这样的情节是能引起人同情的,如果角色只是简单的耍人玩,那在价值观上就是有问题的,所以在创作的时候一定要把握好这个度。

汪海林:对,这很重要,它并不是一个恶作剧。我们谈谈演员,你觉得宋茜的表现怎么样?


刘江:非常好。你要求她的东西,她真能做到,这一点很难得,像南飞跟陈放分手的戏,这两个闺蜜相互哭诉,包括跟她妈妈哭诉的戏,哭戏太多了,我记得演的第一场就是她跟闺蜜的哭戏,是倒着演的,我们先拍的后面戏份。之前我其实为她捏了把汗,但真正上手演之后我说这孩子了不得,素质惊人。

汪海林:她属于有点天赋异禀的演员。

刘江:是的,首先你得告诉她,我不要求你哭不哭,我要你真的情感,另外她也是有生活经验的,因为这个年纪的演员也还是有一定内容的,年纪要再小点可能够呛,但她这个年纪正刚好,是有一定的阅历、有体会、有生活了。在一定条件的激发下,她可以把她的个人体验放到戏里面来,而且她是个非常容易解放天性的一个演员,这一点可以说是当演员非常便利的第一素质,你没有这个东西其实是很难表现出情绪的,所以天性解放对她来讲是一个特别便利的东西,她爆发力非常强,我太清楚里面的哭戏有多难了,还有齐家宜、刘舒婷的哭戏也是常常以泪洗面。

汪海林:经超呢?

刘江:经超也非常好,说实话他有两场戏把我看哭了、把剪辑师都给看哭了,让我觉得印象非常深刻,一场是他跟沈雪分手,他说成功对你来说那么重要吗?然后眼泪就下来了。之前他们没有理解这场戏,他们看得很轻松,完全没有动情,只觉得是纯说事儿的一场戏,我说不对,这是你要放弃你的爱情了,这是你要跟挚爱告别的重场戏,你想想这有多么难受?当这一刻你发现你被出卖之后,你觉得不能再跟她走下去了,你跟她是一种告别、诀别。他马上就明白了,一上来我都是先拍近景,先把情绪保护下来,因为这里面有些技巧太细了,我的团队都非常成熟了,包括氛围的营造,拍激情戏的纪律,到那个氛围上会有很好的气场,一说完戏他情绪马上就来了,所以那场戏拍得非常好。

那还有一场就是他跟爸妈提起吃洋葱的戏,他问他的父母,“记得小时候你们让我吃洋葱吗?我不吃,你们就让我站在门口吃,不吃完不让进屋”。这一段戏就是他这个角色所有逻辑的建立,这个逻辑建立了,然后让观众看到他为什么会成为今天这样子。所以说每个人物都有个戏眼子,焦岳的戏眼子就是这场戏。他一边说着我不快乐,一边眼泪就下来了。而且当时演他父母的演员都没有想到他这么动情,演父母的演员全哭了,“孩子对不起”这几句台词都是即兴说的,所有人都很感动,所以那场戏也特别好。

包括孙坚也有一场戏,他跟陈妍希倾诉他如何爱南飞,我说这场戏是你的戏眼子,你所有的逻辑就是在这场戏建立的,你对她到底有多痴情?你的表达都在这场戏里面了。那么他一上来就是眼泪哗哗地开始倾诉,而且这场戏是刚开机没多久拍的,所以演完这场戏之后他心里面就建立了一个人物逻辑。这就是二度创作的魅力,它不是照本宣科,它是要建立演员跟角色的距离,演员和角色怎么融为一体的过程,这是特别有意思的。

汪海林:网上有个说法说《媳妇的美好时代》《咱们结婚吧》和《温暖的甜蜜的》可以说是刘江导演的“爱情三部曲”,您觉得可以这么归纳吗?

刘江:也可以。

汪海林:那在这个过程中你的创作理念有没有变化?因为从《媳妇的美好时代》开始到现在,这个跨度有10年了。

刘江:有10多年了,在我看来这几部作品有一个总基调,就是温暖的现实主义。我第一次拍《媳妇的美好时代》的时候剧本写得非常清新,我就想在二度创作之后把它做得更好玩一点,把它变成轻喜剧,而原来它的味道还可能会更严肃一点,我在其中加了一些发挥和创作。

汪海林:尤其是第一集,他们在咖啡厅相亲,一下都给大家笑喷了。

刘江:那就是玩儿误会,但无巧不成书,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,你只要把它所有情理之中的东西做到位了,观众就会全都接受。一上来之后就是三方见面,后来头发一剪短,从头做起,进入婚姻家庭了,包括后来婆媳怎么斗,儿子怎么左右为难,我都有一些额外的发挥。

汪海林:都加入了轻喜剧的风格。

刘江:因为之前没有这么玩过,甚至有很多是现场即兴发挥的,当时大家觉得苦情戏很有戏剧的力量,只要苦情戏特别多,那么收视率也特别高。结果我们做的这部又哭又笑的喜剧一出,效果很好,到现在都是北京的历史收视纪录,没有剧集打破这个记录。从此也检验了老百姓其实很热爱家庭剧,因为家庭剧没有门槛,它不像职业剧,你对这行业不了解可能代入感就弱了。但家庭剧里谁都是家庭成员,每个人都有一个家,所以这种代入感自然就建立了,有点事都是天大的事,买个菜、买一双鞋,两块钱、三块钱,这么两下就建立了代入感,像婆婆曹心梅这个人物自然而然就建立起来了。所有戏的好与坏,演员都很清楚,演所有的戏都是演人物关系,你只要把这种人物关系演对了,戏的味道就全出来了。只有家庭剧的人物关系是最明确的,所以它是一个没有门槛的一个剧种。那么从建立这个风格之后,《咱们结婚吧》确实在风格上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,只是从制作上升级了,但没有一个革命性的东西。但到《温暖的甜蜜的》的时候,可能是苦更多了点。因为就像高小立老师说的,她说这里面的文学性加强了,文学说的是“人学”,人的复杂性和丰富性,在这部戏里关于人的话题性比前面两部表达的都要更多,意见和价值观的输出也更多一些。因为确实走到今天,创作者不这么表达是不行的,社会的现实也是现在这个样子的,女性独立,男女平等,这都是社会进步的一种表现,确实必须得这么拍。

汪海林:好的,那我们也预祝刘江导演下一部作品获得成功。

刘江:必须成功,谢谢。

汪海林:谢谢。


THE 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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